会议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便接近尾声。其中几人都因为有事而提前离席，最后会议室内就剩下三人时，安科的姿态才比之前放松了些——因为面前两人都是他的嫡系。
  “这几年觉醒的人数有点少啊…”
  “伯爵大人，我们已经很努力了，但如果尝试数量太多，恐怕就会过线。”
  吸血鬼都是普通人变的，被其他吸血鬼咬一口，有一定概率在失去心跳呼吸一段时间后觉醒为吸血鬼。不过这个比例非常少，而吸血吸干了的肯定没有这个机会——如此导致“新吸血鬼”的诞生概率往往在百分之一以下。
  换句话说，想要制造一个新吸血鬼，必须以100人以上的失踪或死亡为代价。
  在古代，领主对领民的监管没有如今这般到位，因此吸血鬼家族的数量一直很可观。但工业革命后，别看警察局效率低下，但监管手段却比以往先进的多，吸血鬼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明目张胆的制造后代了。
  第241章 庆祝]
  “最近一百年，族人的数量加起来还没我叔叔那个年代十年增长的数量多。这么下去可不行。”
  安科伯爵有些惆怅，因为长远来看，血族数量的降低，意味着他们的族群会在黑暗世界逐渐处于弱势地位——塔拉市的血族是整个吸血鬼族群中的一小部分，但这并不意味着“塔拉伯爵”这个头衔会永远的世袭下去。
  成王败寇，实力不济者被外来者消灭取代的情况屡见不鲜。安科可不想当家族的罪人。
  “伯爵大人，主要是…我们还要考虑血脉的质量，说句不中听的，新生代的血族，一代不如一代了。”
  “这能有什么办法，现在是科技当道的年代。那些修炼个体力量的家伙都销声匿迹了。”安科伯爵很头疼这样的局面——血族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，但缺陷同样很多。惧怕日光、只能喝血而不能吃其他食物之类的就不说了，最关键的是…并非所有吸血鬼都能拥有过人的身体素质。
  每一位吸血鬼所吸食的第一份血液，往往决定了其未来的成就上限。而吸血鬼一条重要限制就是“不能喝同类的血液”，因此每一位吸血鬼苏醒后，都要努力寻找实力强悍的家伙吸取血液——强悍的骑士、法力高强的巫师或那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异能者优先，实在不行的话，找一些拥有魔法能力的异兽也行，但吸食不同物种的血液，往往会产生未知的严重后遗症，通常没有吸血鬼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。
  但是火枪的出现与蒸汽科技的盛行，让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渐渐式微，如今加上光照派明里暗里的打压，崇尚“个体强大”的人都成了异类，由此连带着血族也愈发衰败。
  吸食普通人血液的血族，很大概率在身体素质上和常人无异。哪怕整日训练，也无法突破那道门槛。
  “新生代的这家伙里，也就布鲁克看着还算可以了，你们盯着点他，多给他些机会。”
  所谓“新生代”，其实跨度足足有三十年——这三十年内，塔拉市的血族总共才增加了九人。而其中八个都因为吸食了普通人的血液，而未来前途有限。
  唯独他口中的布鲁克，在第一次吸血时选择了一位实力不弱的魔法师。因此安科对他的偏袒显而易见，这些年来从来不吝惜给他的各项资源。
  “是，伯爵大人。”
  “等光照派这些事情搞定了，我去其他城市看看…想想办法。实在不行咱们就只能努力抓几个家伙回来了。”
  安科叹息一声。办法笨办法，后遗症严重，但他终究要为自己的家族和整个血族的族群发展操心。悠长的寿命，对于他这个族长式人物而言，反倒意味着更沉重的责任。
  他无法说一句“我死后，哪管他洪水滔天”便逍遥自在——事实上，日益发展的科技和掌握强大力量的普通人类，与这些古老的超自然生物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。
  “今天先到这里吧，早点回去，注意行事小心。”
  安科叮嘱两句，离开了这个隐秘的会议室。他换回了那件老旧外套，通过一条隐蔽的地道来到了两个街区外的一栋建筑内，随即身形伛偻着走出了这家写着“杰德广告公司”的门店。
  此时已是黄昏，小雨已停，寒冷的气温中，商贩叫卖着热气腾腾的食物，下班的人们神色匆匆的走过街道。安科目睹了这座城市一百四十年的发展历程，他望着远处巨大烟囱冒出的白烟，叹息一声，转身步入了建筑的阴影中。
  ******
  杰瑞今天的确是喜上眉梢。
  他之前忙了一个通宵，在监狱拍摄了足够刊登一周的照片，又以极高的效率写下了未来三天的专题内容提纲，并且都通过了总编那一关——这意味着他压倒了其他所有副总编，成为了当前报社内最火热的“二把手”。
  “值得庆祝，值得庆祝，来，干杯！”
  杰瑞忙完这个专题后直接请了一天假，因此今晚就算喝的不省人事也没关系。此时他面颊通红，完全没有之前的稳重。
  老板汤普森嘿嘿笑着，跟他一起喝光了杯中的啤酒，问道：“还有什么新奇的消息，快跟我们讲讲啊！”
  “多数内容你们明天看报纸就行了，讲了就没意思了。”杰瑞喝多了一样守口如瓶，不过人终究无法避免卖弄的心思，接着酒劲，他压低声音：“你是不懂，我做下这个专题，那就意味着未来真是不用担心了…嘿！”
  “啊？这是怎么说的？”
  汤普森想不懂，此时正好赵炎端着盘子过来取餐，他知道这家伙心思活络，便考校式的问道：“约翰，你懂么？”
  “啊？杰瑞先生说专题的事么？”赵炎顺手拿起盘子，很自然的回道：“光照派的行动是和议员一起合作的，恐怕未来会一直持续下去。我看如果明天的报纸卖的好，那么坎多雷主教和议员大人肯定都要过问一圈，等他们知道了杰瑞大人的名字，以后肯定是不用愁前途了。”
  他一指旁边：“酒馆里这些人，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在说监狱里那些家伙的事，杰瑞先生如果能一直负责这个专题，恐怕用不了多久，整个塔拉市都要知道有个副总编叫杰瑞了。”
  副总编的署名是会出现在文章后方的，他这句话也算是马屁。不过杰瑞听的浑身舒坦，他没多说，自己美滋滋的又灌了一杯。倒是汤普森拍拍脑袋：“你这么一说，还真是这个道理。嘿，我之前就想着你能涨工资呢！”
  他的思维方式比较简单：能多给钱就是好事。至于这件事背后的一系列影响，汤普森完全不在乎。
  赵炎笑了笑，继续端着一盘子酒菜去给大厅中的人们送餐。因为下雨，生意反而比平时好一些，因为大家都想喝两杯酒暖暖身子。而人一多，赵炎便也顺带着获取了一些小道消息。
  “广场那边的通知看了么？”
  “你说光照派招收光明武士的事？我也纳闷呢，以前没听说公开招啊…”
  第242章 监狱]
  光明武士里来都是从信徒中挑选的，它的本意类似于“护教军团”——当然，这是三百年前宗教统治世界时的说法，现在的政府不允许拥有这样的武力，因此光照派拥有的武装数量经受严格监督和控制。
  为了提高标准，光明武士并不以武力值为唯一招收标准，若是不会念经不会祷告，那便根本当不了。
  赵炎听到他们说起这个话题，将这一桌人点的啤酒放下，插嘴道：“嚯！这个招收的条件严么？我看那些人装备很帅气啊，要是标准不高，我也想去当当。”
  他说完，一桌子人都笑了：“嘿，有你这想法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，但肯定不现实啊！光照派又不是福利院，能好端端招一群闲人？你自己看看你自己，哪儿比得上那些光明武士？念经文念经文念得过他们，还是上战场比他们能打？”
  赵炎故意穿了大一些的衣服，这让他身材显得瘦削，被对方这么一说，顺着叹了口气：“也是，我这本来就没多大力气，去当个清洁工还差不多。”
  “哈哈，其实刚刚我没说完。这一次并不是招收‘光明武士’，而是协防的队员。其实性质和市政厅那边的保安差不多，不过都按临时工算，拿日薪或周薪。我看给的不少呢，日薪都是1磅起步，最高给到5磅！上面还说如果表现合格，甚至能够转正——成为受光照派承认的光明武士！”
  这人将消息一说，立刻在四周引起了轩然大波。一帮没听说过的人都围过来问细节，赵炎作为服务人员，自然不好挤着继续去问，不过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…其实任何时期都会出现这种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”的情况来，法律法规的存在，在很多时候都只是为了方便法官更快的审理案件罢了，而在规矩管不到的地方，变通的办法实在多如牛毛。
  “临时工”编制明显不是某些国家的特产，想到这个世界的工会还不是摆设，赵炎倒是很理解坎多雷主教命令背后的苦衷。
  不过理解归理解，该做的还是要做——赵炎忙碌到深夜时，杰瑞已经酩酊大醉，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前些年不得志时的往事，只言片语间，透露出了不小的怨气。
  “老子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！草，当初那个傻x把稿子甩我脸上，说我这辈子都当不了总编，等我——”他没说完，捂着嘴巴便跌跌撞撞的朝外跑，赵炎赶紧过去扶着——酒馆的后门外有醒酒桶，杰瑞手撑墙吐了半天，这才缓过来：“没事、我没事…”
  吐完之后他的确清醒不少，回去和汤普森打了招呼，便叫了认识的车夫送自己回家了。酒馆在凌晨一点打烊，汤普森照旧醉醺醺的上楼睡觉。其他人离开后，赵炎像往日那般收拾好了门窗，铺好铺盖后故意将单子弄皱，随即打开了自己早上从地板下挖出来的暗格，翻出一个包袱。
  他系好鞋带，裁缝店买来的黑色布匹被他简单裁剪几下，用绳结在身上捆好，做成了一个包裹身体大部分的“夜行衣”。
  这东西虽然简陋，但的确有效。赵炎将护甲板塞在胸口，带上了绳索和枪头便从后门出了酒馆。
  雨后的夜寒冷异常，往日巡逻的队伍都稀疏几分。夜晚因为供暖锅炉的工作而雾气浓郁，赵炎顺利跑到了监狱外围，随即耐心的观察起来。
  赵炎并非闷头往里冲的莽汉，他曾经在六个国家的军队服役，普通陆军当过，特战队特种兵也当过，雇佣兵同样干过很久。潜入、突袭等任务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，因此这类事情他做起来都是有条不紊，丝毫没有紧张神色。
  监狱的外围结构他已经通过从高处观察而熟记于心。守卫的位置和视野范围同样记得清楚，因此在进行潜入之前，他已经推断出了最合适接近的区域，并且做出了三个潜入与撤离计划。
  站在监狱对面的街道中，浑身裹着黑布的赵炎笔挺的站在墙壁的阴影中，不远处，在监狱围墙上放哨的狱卒正冲手心呵气，冻得不断跺脚。
  三名狱卒的谈话声断断续续，煤油灯因为偶尔吹过的寒风而摇晃着。某一刻，其中一盏忽然传出“砰”的声音，随即熄灭。这种情况并不算意外，长时间挂在外面的煤油灯本就容易出现不稳定状况，这灯每天都要摘下来灌燃料并检查，但它不是造价高、需要充气的汽灯，因此时常会有损耗。
  “真是倒霉，又炸一个。”
  狱卒的抱怨显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。他旁边的狱卒歪过头望了一眼：“现在去弄？”
  “弄个屁，反正煤油没点燃别的东西，明早再说吧。”
  煤油灯结构很简单，里面灌上易燃的油，接好灯芯就能点燃。不过这燃油因为杂质多，冒黑烟、易爆炸等缺陷一直存在，大家早就习以为常。不过谁也没想过…就在他们注意力被煤油灯吸引的时候，一个黑影已然从另一端的围墙顶部悄然翻过。
  这里的围墙有铁丝网，但蒸汽时代没有电力，丝毫不用担心这是高压电网。赵炎身体素质惊人，第一道墙跨的十分轻松。
  落地之后他便迅速奔跑而出，一秒钟多点的功夫，人已经跨越了煤油灯的照明范围，进入了阴影区域。因为夜行衣的保护，阴影中的他即便快速移动，狱卒也根本无从察觉。
  整个监狱的结构分南北两部分，整体的围墙近似于长方形。南部的建筑结构近似于“凹”字，用于关押那些城中的普通犯人。里面有容纳多人的大间牢房，也有三十多个单独的牢房，用于关押威胁较大的犯人。
  北部的牢房结构像雨伞的弯形伞柄，里面全是单独分开的单间，墙壁更厚，哨塔更多。这两部分牢房中央是一个高高的“中央控制塔”，这里不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所有牢房，还拥有对监狱所有出口的机械控制权——正因如此，这里有着最多的狱卒看守，持枪的身影比比皆是，照明灯也换了汽灯，亮度远比围墙上的煤油灯更强。
  这种明显是极有经验的设计，因此塔拉市监狱目前还从未出过越狱的情况。
  第243章 四名吸血鬼]
  赵炎从围墙外翻入后，迅速来到了南部普通牢房的墙根下。这里的墙体因为有突出结构，在灯光下存在着宽度三十多厘米的阴影区域。他身体紧紧贴着这里时，即便是哨塔上的狱卒专门盯着看，也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。
  这里是中央控制塔和附近两个哨塔视线的死角，赵炎凝神屏息，迅速记忆着四周的出入口位置和地形。他抬头望了一眼上方：头顶三米处是一间牢房的狭窄窗口，长宽也就二十厘米。
  趁着附近哨塔的狱卒换岗间，赵炎原地跃起，扒住窗户边缘望了一眼内部结构——狭小的牢房一面是铁质牢笼，犯人躺在稻草堆里睡觉，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的动静。
  确认结构后，他直接在窗沿上做了个引体，脚一蹬，轻松翻上了牢房顶部。这个位置常年没有人打扫，又因为屋檐阴影的存在，反而成了一处极容易躲藏的地点。
  监狱设计之初就没人想过让人上屋顶，因此四周墙壁平直光滑，若非借助梯子很难攀登。但赵炎超人类的弹跳能力，让他轻松来到五米高的屋顶上方。这里因为高低不平的屋脊设计，在中央控制塔的灯光下呈现出了大片阴影，赵炎迅速伏低身体，配合夜行衣的存在，根本无人能够察觉。
  赵炎终于找到了相对安全的死角位置——对于潜入和救援而言，这种地方的存在，等于提升了五成的成功率。
  他在这个位置一动不动等了一个半小时。待下一班狱卒到中央控制塔换班交接的时候，才猛的启动，几步冲了出去…
  换班的士兵在控制塔的西端进行汇报，因此东边在这一刻是视线死角。赵炎一跃而起，竟然从空中跨过了十一米距离，踩在了北部牢房的屋顶边缘！
  他没有像跑酷运动者那般靠前滚翻卸力，而是近乎违反物理定律般直接站定，随即身形一矮，扑倒在了最近的那片阴影中。
  整个过程中出现了轻微的响动，不过中央控制塔的狱卒们正在按照惯例汇报盯梢情况，他们自己的说话声盖过了外面的声音，谁也没察觉到赵炎的存在。
  北边的牢房顶部的阴影更多，赵炎躲藏起来更加容易。不过他并未大意，依旧小心翼翼的挪动。可是就在他好不容易接近窗户的时候，监狱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。
  寂静的夜中，马蹄和人声的喧哗毫不掩饰，顶部的狱卒们立刻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枪支，汽灯被调到了最亮，大锅一样镀镍的探照灯迅速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照过去——监狱正西侧的大门外，一支队伍正在缓缓接近，马车与四周穿着白色斗篷的身影隐约可见。
  赵炎眯起眼睛…他认出那是“光照派”的队伍。
  仔细看去，他们簇拥着的也不是普通马车，而是改装后的“囚车”，里面还有几个正在挣扎的身影。
  狱卒上前交涉，没多久便打开了大门。监狱大门分为内外两层，以此防止发生于内部的暴乱。沉重的大门是实木包铁的结构，重量超过六吨。两侧锅炉房冒出了一阵阵浓郁的白雾后，蒸汽动力开始缓缓推动齿轮，在一阵“咔咔咔”的声响中，整个监狱最大的两道门同时打开…
  光照派的队伍簇拥着囚车走了进来。
  穿着铠甲的坎多雷主教在人群中依旧显眼。两侧的光明武士拱卫着他，一路来到北部牢房门前时，典狱长已经走出来，姿态恭敬道：“主教大人，今天又有收获？”
  “抓到了四个邪恶的吸血鬼，福特典狱长，他们需要关在那几个专用的牢房里。”
  “好的好的，需要我的人协助么？”
  “没事，光明武士对付这些家伙更擅长一些。”
  简短的对话过后，北部牢房的大门便在“喀拉喀啦”的噪声中打开。赵炎所处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囚车上的几个身影，他眯起眼睛，发现上面几个家伙浑身都是血，脸上也有不少泥印，形容狼狈。
  “这一次收获颇丰啊。”
  “他们自投罗网，怪不得别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