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6章 小聪明]
  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，赵炎眉头始终皱着。
  昨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，迫使他做出了许多决定。但对于赵炎来说，最难的不是从一群光明武士手中救人，而是自己如何借助这几个黑暗世界成员来达成最终目的。
  在和平年代，赵炎将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。大家各自安好，平稳度过这一生即可。但在战争年代，他必须什么都争，什么都做，无所不用其极才能生存。
  其实赵炎第一时间追上的，便是另一位逃出来的死灵法师。结果赶过去的时候，对方已经因为反抗而被当场射杀了…无奈之下，赵炎才临时转为救人。
  赵炎干过太多类似的事情，纵然这几人身怀异能，但想要控制和利用并不难。毕竟对他而言，人的本性…到哪里都一样。
  之余血族内部叛徒的事，赵炎是没兴趣了解的。任何族群都不是铁板一块，吸血鬼同样无法免俗…而长生种脑袋里在想什么，赵炎大概能猜到一二。
  不过对于这些老棺材，他却摇头不已，低声叹了一句：“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啊…”
  有海伦之前杀人的事，赵炎对吸血鬼的实力很好奇，但她那种新生血族无法做参考，这种成规模的血族军队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观察样本——可从头到尾，吸血鬼们既没有长出翅膀飞起来战斗，也没有展现出什么过人的实力来。
  除却超出常人不多的力量，这些多数邋遢而形容猥琐的家伙们，根本就没什么强大之处。
  这与地球上电影电视剧里的吸血鬼形象大相径庭…或许唯一的相同点，就是吸食血液而寿命较长了。
  当然，赵炎没有就此判断所有吸血鬼都这么废物。安科伯爵没来得及展现全部实力便被偷袭得手，而他作为塔拉市的血族领袖，所能代表的也只是这一处区域的血族水平罢了——世界这么大，万一有那种能飞的强悍血族呢？
  这般想着，他趁没人的时候翻墙进了布雷斯家族的庭院。
  说来他发现这里也是巧合，原本赵炎是想把人暂时藏到酒馆的，但中途为了躲避一队士兵，翻进这里的赵炎通过门外的铜质刻字，确认这正是海伦以前的家——当意识到这里空无一人后，他才转而将这些人放在了院子里。
  按道理，贵族没落后的庭院通常都会出售，毕竟塔拉市处于迅猛发展期，却什么也不缺有钱人。但和地球上一样，有些宅子因为名声问题，就算位置或硬件再好也没人接盘…联想到海伦一家突遭横祸而尽数死亡，房子到现在还空着便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。
  赵炎从侧墙小巷翻进来，入目看到的三间房屋是给佣人住的，隔壁一个单间小院专门停放马车，马槽里还剩了些枯黄的草秆，只是这里除了淡淡的臭味，已经见不到曾经华丽的车厢与挽马。
  破败的大门依旧紧闭，花圃里的植物早已枯萎，如今只有些顽强生长着的杂草。步入正厅时，已经吃完饭的六个人中，奎宁、歌莉娅和拉科已经找地方躺下休息，玛丽亚正在看着西斯廷的伤口，而女巫苏珊正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，脸被头发遮住，看不清表情。
  屋子里只有些笨重的家具还在，其他精致的摆件早就让不知从哪里来的毛贼顺走了。赵炎将炭火桶拎过来，也不客气，指挥玛丽亚去厨房翻找出了一个有豁口的铁质脸盆，随后便在后院的水井里打了水，直接在屋子里用炭火烧了起来。
  他本想用水壶，结果这里的水壶已经都让人偷走了。
  赵炎将之前带来的布袋打开，拿出一沓叠在一起的亚麻布条。水烧开后扔进去开始消毒。随后用那瓶小烈酒开始给西斯廷的伤口做清创处理。
  缝衣针和线被他同样扔进水盆，酒馆里偷拿出来的烈酒因为味道辛辣，浓度奇高，平日里被用作基酒，但赵炎明白这其实就是换个名字的伏特加——当前这个世界已经不缺蒸馏技术，手中的伏特加估计有将近80度，是汤普森轻易不拿出来调酒的“镇馆之宝”。
  75%浓度的酒精就可以用来做医用消毒，蒸馏酒也不会有什么杂质，因此赵炎放心的开始给西斯廷消毒并缝合。他外科手术经验丰富，十几分钟便将七厘米长的刀伤处理完毕，消完毒的亚麻绷带被拧干烘着，没几分钟便放心拿来包扎。
  西斯廷疼出了一身汗，但作为巫医，他也明白烈酒消除感染的常识，因此从始至终硬是没吭声。
  “好了，歇着吧。”
  赵炎随后便开始检查其他几人的伤势，苏珊因为毁容，自卑的不敢抬头看人。歌莉娅被叫来询问了骨折情况，她倒是很配合，言谈间也恢复了些气势。但赵炎永远是那副冷漠姿态：“我帮你接上，恢复的时候别乱动，不然容易长歪。”
  “长歪了要怎样？”
  “掰断，重新让它长。”
  赵炎说着用手指“咔嚓”掰断了一块用于固定的木板，这让歌莉娅打了个哆嗦，再也不拿着架子，老老实实伸出胳膊来让他处理。
  歌莉娅个子很高，有一米七五左右，身材丰满，腿长腰细。只是她现在的模样着实狼狈，看起来和难民也没什么区别。
  但她不是苏珊那种小姑娘，被赵炎握着左臂的时候，歌莉娅并没有觉得难为情，相反还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——她的黑袍划破数处，胸前正好有道长口子。赵炎调整左臂的骨头时需要用力捏动，歌莉娅疼的龇牙咧嘴，右手有些无措的抓着衣服扯了扯，有意无意让前胸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。
  眼见着半球若隐若现，赵炎却平静的夹上夹板，给她打上了固定绷带，开口道：“换手。”
  歌莉娅顺从的抬起右手，随后却痛的“哎哟”喊出了声。她抬起目光，正对上赵炎的视线，发现后者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，开口道：“如果我是你，我会考虑接下来的选择，而不是耍小聪明。”
  第257章 焦头烂额]
  固定好夹板，赵炎起身走向苏珊，歪头看了一眼：“你的脸需要清洗消毒一下，不然以后留下的疤痕会很严重，需要的话就回答我，不需要的话就摇头。”
  原本还抗拒着后退两步的苏珊明显愣住，随即头如捣蒜。
  烈酒消毒让她疼得哭出了声，眼泪顺着流下来好多，可赵炎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语，只是在擦干净她的脸后眯起眼睛看了几秒，继而挪开了目光。
  擦掉血痕和泥印后，苏珊展露出了她那张稚嫩而秀美的脸庞，可一道道纵横的伤口却摧毁了所有美感，容颜在女人心中的地位不用赘述，赵炎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低着头——可是问题在于…这伤痕并非武器划出来的，更像是某种奇怪的力量所为…
  它的排布有着某种规律，甚至称得上“整齐”。
  赵炎不知道具体原因，他也不打算伤口撒把盐似的问其中缘由。这种表皮伤最好不要涂抹乱七八糟的药粉，老老实实的呆着防止感染等待愈合就好。
  她的胳膊同样骨折，但问题不大，赵炎同样做了固定。
  玛丽亚的儿子拉科脸伤看着很严重，但实际上只是肿了起来，他刚刚干呕几次差点把早饭吐掉，在赵炎判断只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而已，养一段时间就行了。
  奎宁身上有多处划伤，但不算严重，赵炎看了一眼也没打算去处理。他将带有血污的亚麻布收集起来，捅了捅炭火，重新煮上水后抬头看了眼天光——酒馆快要营业，他该走了。
  “食物省着点吃，我晚上会再拿一批过来。”
  赵炎起身准备离开，玛丽亚却开口喊住他：“那个…约翰先生。”
  “说。”
  “我和我的儿子愿意加入你的队伍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赵炎指了指旁边的房间，“该去休息就休息，晚上我会给你们带些衣服。记住，不要生火。”
  “好…”
  他扫视了一眼其他人，但包括歌莉娅在内已经没人敢和赵炎对视。因此他很痛快的转身离开。
  直到赵炎的身影消失在墙头，西斯廷才有些虚弱的问出声：“玛丽亚，你怎么…”
  “我拿不出两百磅来。”
  她的回答很干脆，“我也不想耍什么滑头，所以早点答应算了。”
  奎宁不屑的哼了一声，女巫歌莉娅不知在沉思什么，目光飘忽。
  “难道你还要去陪着他冒险？”
  “总比现在去城里被抓住好。”
  玛丽亚也不傻，出了这么大事，光照派被狠狠打脸，现在肯定发疯一样想要把面子寻回来。赵炎不在乎他们逃跑，是因为眼下这群人真的谁都没能力跑。
  两人的对话结束后，大厅内便陷入沉默，没多久苏珊也找了个角落蜷起来休息，歌莉娅两个胳膊夹着古板，站在窗户面前继续发呆。奎宁看上去最不安分，数次跑到门口左瞧右看了半天，但最终还是乖乖回来，躺下打起了呼噜。
  这六个被赵炎救下的人实在是累坏了，吃饱之后，终究熬不过，最后都沉沉睡去。
  而在他们休息的时候，坎多雷主教却有些焦头烂额。
  光照派的教堂被吸血鬼放火烧掉了大半，教堂主体化为灰烬，宿舍区与储藏经文的房子因为在结构上分开而幸免于难，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，不然坎多雷真的没办法向掌管整个南部地区的大主教交代。
  可是主体教堂和里面那些造价不菲的雕塑圣物被焚毁，光照派在塔拉市的脸面可谓被剥得够呛，如今为了尽力弥补，坎多雷努力打起精神，和眼前同样面带疲色的报社副总编杰瑞道：“目前只能先这么做，辛苦你了。”
  “分内之事，这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。”杰瑞叹息一声，“吸血鬼也太嚣张了，难道不需要用什么特别手段来打压他们的气势么？若是有一个强有力的标志事件，报纸的导向能力会成倍提升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，杰瑞。”
  坎多雷苦笑一声，新闻报纸最喜欢什么？当然是最耸人听闻、博人眼球的劲爆消息！
  对于现在暗流涌动的塔拉市而言，将这些抓住的吸血鬼拉出去集体处死，便是最能让舆论一边倒的一针狠剂！
  可坎多雷从始至终没有透露过这个想法，他摇摇头：“时间上的选择要慎重，现在还没到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。”
  杰瑞明白自己没办法影响对方的决定，他揉揉眼框，起身道：“那我就先按照主教大人说的去写了，希望一切顺利。”
  客套两句，他起身离开。坎多雷等杰瑞走后，拿起桌旁的《塔拉日报》看了一眼，今天的头版新闻写着《联合军事演习大获成功》——上面却只字未提吸血鬼的事情，这和前几天的高调宣扬大相径庭，却也是杰瑞不得已而为之…
  光明武士和正规军部队在最后的追捕中损失惨重，血族抓到了不少，却让那几个本领高强的长老和精锐跑了，唯一够分量的只有安科伯爵一人，因此这场战役…单纯看结果只能说惨胜。
  惨胜的结果，坎多雷是不好和议员大人交代的…因为这次行动的背后，光照派和议员都付出了不小代价。
  名义正规军没有首相和议会的准许，根本不能调动。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，塔拉市的议员大人以“军事演习”的名义让军队进城还是可以做到的。
  纵然他名义上没有直接指挥权，可只要是人类组成的社会，就必然不会有“铁板一块”的组织，所以议员大人背后用贿赂的方式让将领们带兵出动，原本打包票说不会有什么风险，可现在死伤人数超过五十…这实在是不好收场，估计又要出一大笔血来弥补窟窿——羊毛出在羊身上，光照派的疏忽导致了一系列恶果，坎多雷自然成了承担损失的人，因此他现在的精神压力着实不小。
  不过比起经济问题，他更头疼的，是如何弥补自己被打乱的计划。
  在将教堂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，坎多雷这才有时间带人来到监狱查看“战果”：安科伯爵已经被关进了最牢固的囚笼里，由光明武士重兵把守起来。只是他站在纯铁大门前呆了片刻，最终却是没有进入，而是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  “把渡鸦的囚笼打开。”
  第258章 态度]
  监狱在血族的冲击下损坏了很多处，不过北部牢房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，血族们破坏时往往只能朝着锁扣下手，因此换了新锁以后，这里便可以继续使用。如今这里原本空着许多的牢房已经完全装满，刺鼻的臭味儿比以前浓烈不少，此时耳边充斥着血族们的叫喊声，偶尔也夹杂着各种惨叫…
  光明武士已经审讯了半宿。
  坎多雷行走在走廊中，两侧的牢房因为沉重的金属材质而散发着阴冷气息，墙壁和地面上有不少血迹，因为昨天安科伯爵冲进来的时候杀死了所有光明武士和狱卒，他低头看了一眼，脚边竟然还有一根被砍断的手指头。
  主教大人脸色愈发阴沉，但他还是深呼吸，在面前这扇铁门前停住，待手下打开门上五道新换的铁锁、拉开门闩后，迈步走了进去。
  渡鸦瘦小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，看山去和安科伯爵来时的模样差不多，损坏的面具微微歪了几分角度，证明坐在这里的还是个活人。
  坎多雷没有盛气凌人的模样，他在渡鸦面前站定：“考虑的如何了？”
  意料之中的，渡鸦没有给出任何回答。坎多雷并不在乎，只是继续道：“我调查了一下你的那些事，知道你并没有被指控的那些罪责，但这并不能让你直接出去——你也知道，这次行动和法律无关，是单纯的战争。”
  渡鸦的面具微抬，她双手因为沉重的枷锁垂在旁边，手腕处已经呈现出不健康的紫色，瘦弱的小腿在睡裙下隐约可见。
  “只要你点头就行，如果你拒绝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  坎多雷保持语气平稳，目光却扫过她的手臂、锁骨，最后停留在那个满是裂痕的面具上。
  这般僵持了将近一分钟，渡鸦像个雕塑般定在那里，坎多雷呼了口气：“安科伯爵就在你的隔壁，他离死期不远了。你再考虑考虑。”
  这样的态度近乎服软。坎多雷也明白自己表现出了弱势，可他不得不这样做。
  渡鸦油盐不进，却不能依靠暴力手段逼迫就范…他是寻求合作，而不是逼问讯息，刑讯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结果。
  “我明天再来，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势。”
  他站起身，左右扫了一眼简陋肮脏的环境，对旁边的狱卒道：“这里有点太冷了。”
  狱卒立刻明白什么意思，低头回道：“最近下雨搞的，我们都忘了加两个火盆，主教大人放心，我们马上去弄好。”
  坎多雷没再看渡鸦的面具，转身朝外走，离开前，他在门外的十字法阵上念诵了一遍咒文，淡淡的金光闪过，牢内的渡鸦身子抖了一下，但这一切都很微弱，狱卒并未注意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