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正往饭店走呢，怎么样，鱼上钩了？”
  “她刚聊完回去了，估摸着晚上就得去找楼婷。还有——什么上钩不上钩的，我看小孙人挺好的呢…被人家说几次小白脸就记恨上了？”
  颜霜语气随意，一旁的克里奥娜从声音上确认，这应该就是当初的那位鬼灵，如今赵炎口中和卡珊德拉议长一样强大的存在。
  “嘿，如果以后靠你的名头做事，那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，还别说，吃软饭吃的挺开心的。”赵炎随口谈笑，继续道：“我快到地方了，中午你跟林珊说一声吧，现在可以出门了。”
  “好的，你好好开车啊，先挂了。”
  音响恢复了电台播放的音乐声，克里奥娜懂一些中文，但也只能听个大概，此时有些疑惑：“我听懂了钓鱼，不过好像不是字面意思？赵，你是在计划一些别的东西？”
  “当然，我可不会觉得自己上了红名单就高枕无忧了。”
  赵炎很随意的说道：“一个异能组织，故意把自己惹不起的仇家名字摆在明面上，这行为其实很高明。因为时间久了，所有人都会以为教廷真的不敢动手。”
  克里奥娜愣了好半天，有些讷讷道：“但…教廷的确没有对红名单上的人动过手啊…”
  “现没有，以后呢？”
  她不说话了。因为这的确是一个让常人忽略的思维盲区——规矩是教廷自己说了算的，他们想要翻脸，需要经过谁同意么？
  赵炎敢这么肯定，归根到底在于一件事：他是长生者。
  教廷这一批人或许真的不敢动他，但以后武器先进了呢？主导者换了呢？想长生不老的人多了呢？
  克里奥娜语气沮丧：“我好像明白和你差距在哪里了…我们这些组织里的成员，已经几个世纪都把教廷当作难以抗衡的老大看待，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那些谕令。”
  “嗯，我其实也跳不出历史的局限性，撑死总结的规律更多一些罢了。”
  赵炎的回答依旧平淡，而坐在副驾的克里奥娜却陷入沉默。这简单的几句谈话看似平凡，却让她收获极多…其实自己不光在这些时间上目光局限，在女巫传承、法术和异能等等方面，同样太过短视了。
  但这些想法她并没有和赵炎提及。
  车子开下高速后很快来到了预定的饭店，并且引着克里奥娜来到了包间里——而谭平、楼婷和颜霜已经在里面等着了。
  同一时刻，杨平山正听着内蒙传来的回报，面色怪异：“什么意思？那边想过来谈合作？”
  不怪他诧异，之前女巫联盟的说辞可是非常强硬，不过一晚上时间，便忽然来个180度大转向，任谁听了都会起疑心。
  电话那头解释了半天，杨平山的脸色越来越差。因为种种迹象，都显示女巫联盟这些家伙似乎真和谭平判断的一样，是因为“赵炎”这个红名单上的存在而转了性——和第九局探员对峙的那几个女巫今天放下架子和戒备，主动找上他们，询问赵炎在第九局何处，并表达了希望和第九局加强合作的意愿。
  女巫们说这话是有底气的，因为现场来了一支女巫联盟的高层队伍，论实力其中八人都是i级探员水平，驻守在内蒙那边的十几个ii级探员想强硬也没有底气，只能赶紧打电话来询问怎么处理。
  “合作包括哪些？”
  杨平山想了想，询问一番，那边的答案很快传过来：“说是双方实践交流，交换探员学习，还有一些道具贸易之类的都可以谈。最重要的是应对教廷方面的态度上…”
  听到这里，原本心情烦闷的杨平山眼睛一亮，他内心激动，但语气尽量维持平静：“好，这件事可以答应。要谈的话，让他们来帝都谈——不过我需要筹备一下，时间暂定一周之后。”
  电话放下后，杨平山扫了一眼无人的办公室，狠狠握拳，深吸口气：“机会来了！”
  昨天谭平把他气得够呛，最后差点下不来台，这事杨平山可不会轻轻揭过…纵然口头上说在神农架的事情上帮谭平，可是当杨平山看到女巫联盟的变化后，他立刻下定决心，尽快让谭平滚蛋！
  原因十分简单：他要摘桃子。
  第453章 官僚主义]
  就算杨平山是个外行，此时也看出“赵炎”这个探员的重要性了…而政治敏感度很高的他也清楚，此时如果让女巫联盟主动来帝都谈判，无论谈成什么样，定然都会让第九局在国际上迈进一大步！
  换句话说，这件事在上级眼里就是大功一件。
  杨平山正苦于没有功劳呢，现在这件事可谓瞌睡送枕头，如果自己能够牢牢把控这个探员，又揽下谈判的功劳，“常务副部长”的位置恐怕也不再遥远了，就算是去外迁，也定然是往上走一大步。
  能到这一步的高官但凡能看到上升契机，必然会精心运作、好好把握。杨平山在异能领域是个半吊子，但他摘桃子的水平却绝对是大师级的…此时下了决心，二话不说便开始打电话，跟几个“老领导”约了网球局或高尔夫球局——这两样运动他本身没兴趣，但为了能够巴结上领导，杨平山最近二十年可都是下了苦功夫学的。
  待电话打完，他又用电脑查出了一个电话，想了想，清了清嗓子，拨了出去。
  “喂？是赵炎赵探员吧…你好你好，我是杨平山。”
  而在餐厅的走廊上，赵炎这个电话打了五分钟，其中四分半说的都是废话。
  没办法，官场之中的领导…尤其是官僚风气严重的，基本都有车轱辘废话说半天的毛病。不过赵炎对此没有任何厌烦，他只是平静的回答着这位局长的各种问题，同时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的一些请求。
  “去教廷的事是我个人兴趣所致，这个和第九局并没有什么联系。嗯，我明白…我加入第九局，本身也只是为了获取华国在异能界的一些资料，别的并无所图。”
  赵炎现在也不做什么伪装了，他本来想着假死以后能够在第九局换一个身份。但教廷在第九局的眼线实在是太多，有关他的信息早就锁定并探了个清楚。加上神农架的突发事件，赵炎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，干脆将这层身份放在了明处。
  既然剑已亮，那就无须再藏锋。
  同样的，他作为实力超然的存在，面对局长时自然不可能像普通探员般客气。
  一番尬聊让杨平山颇为语塞，他能听出赵炎的疏离，不过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？他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和赵炎接触，不可能交浅言深，于是客套几句后，说了句“有空咱们细谈”便挂了电话。
  赵炎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，推开包间大门，里面的谈话声便传了出来——克里奥娜正用英语和楼婷交流着关于巫术传承的事，颜霜英语不算太好，但也能勉强给英语更差的谭平翻译翻译，看到他回来，谭平询问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。
  他打了个“ok”的手势，坐下后继续吃饭。
  淮扬菜口味清淡，克里奥娜吃的适口，此时正和楼婷相谈甚欢。两人从女巫的缘起聊到卡珊德拉，又讲到了如今的巫术效果，最后在各个app交换了联系方式，看样子是真的有些共同话题。
  这位保加利亚女巫情商很高，估计这也是她能被派过来作为先期联络人的主要原因。看了一眼手表，克里奥娜主动道：“上次来华国没有来得及品尝这么多美食，这一次真是非常感谢！还有颜女士——明天我会去你们的事务所叨扰一番，希望不要嫌我太麻烦。”
  克里奥娜态度非常客气，因为她旁边就是颜霜，那种非人却纯净而强大的气息…在女巫眼中和火山差不多。
  作为女巫联盟的成员，她对颜霜的存在是嫉妒万分的，因为卡珊德拉议长离去后，整个女巫联盟至今没有出现一位近似实力的成员。但作为个人，她却非常珍惜眼前的机会…克里奥娜当然能察觉到对方和赵炎之间的一些小默契。因此她立刻改变策略，以赵炎在女巫联盟的合作伙伴自居，迅速和颜霜建立了良好关系。
  “随时来就好，非常欢迎你的到来。”
  颜霜礼貌微笑，随后起身准备去买单。坐在边上的谭平哪里敢让仙人干这个？赶紧起身拦住：“不用麻烦那些，能报销的！能报销的！”
  大家各自散去后，谭平刚上车便接到了杨平山的电话，对方讲了讲内蒙那边事件平息、准备接洽女巫联盟谈判的消息，却丝毫没有提及其主动联系赵炎的事。
  “呵，还真和赵炎说的一点不差。”
  谭平感慨一句，启动了汽车。
  而另一边回到家的楼婷却兴奋不已。她到家的时候楼康还在拳馆和李七夜训练，因此自己洗了澡后一边吹头发，一边拿起手机继续和克里奥娜聊天。
  女巫此时已经到了酒店，并且很快给她发来了几个pdf文件。楼婷连声道谢，赶紧在电脑上打开阅读起来——相比她以前拼拼凑凑学来的那些皮毛法术，克里奥娜今天给她发的都是“女巫联盟”的正统传承。
  换句话说，第九局和巫女联盟合不合作另说，这两人从私人方面的学习和交流，从现在就开始了。
  这是克里奥娜的个人决定，和女巫联盟无关。
  “原来缺失了这么多东西啊…”
  楼婷越看越是感慨。之前她学习的那些文献里，使用的密文和模糊指代特别多。多数资料基本是她自己连蒙带猜加重复实验，才算破译了一小部分。而克里奥娜发来的，则是一本“字典”，上面全是各种密文和指代的破译内容。
  这等于完全省去了楼婷继续瞎猜的时间，让她得以迅速破译剩下那些费劲收集来的各种残本…
  而最重要的是，第九局和女巫联盟的合作如果谈妥，楼婷以后还有机会直接购买那些女巫传承下的各类道具！
  这些东西可比自己现在用的强大了不知多少倍。
  克里奥娜还承诺，无论两个机构之间的合作怎么谈，从私人关系方面，她也可以给楼婷提供更多道具购买的选择。
  楼婷心情激动，因为她意识到…自己迅速提升排名的机会终于来了。
  第454章 孙二娘]
  放下手机，楼婷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破译起了文件。不过没等忙活多久，微信忽然亮起提示。
  “卖包子的孙二娘”申请添加好友。
  楼婷哭笑不得，她点开头像看了一眼，确认对方是那位孙大小姐——但拿水浒里做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当id，真的合适么？
  她点了通过，孙珂立马客气问好，并阐明来意：她在颜霜的介绍下，想要和楼婷交流一下关于第九局的事，并希望学习更多的道具使用方式，来通过第九局的审核。
  楼婷早就从赵炎那里得知了消息，所以根本没有推辞，不过她的回复却语气冷淡：“霜姐和我说过你的事了，我能帮到的肯定帮，但不保证一定可以通过审核。”
  另一边，趴在卧室床上的孙珂握了握拳头，暗自说了声“yeah”，随后客客气气回复道：“我明白的，非常感谢！”
  她从中午回来后就一直没出屋，饭都是叫的外卖。但忽然找到目标的孙珂才不在乎吃的口味如何，她灌了一口可乐，翻身起来，和楼婷约好见面的时间后，便开始继续对着屋子里摆的这堆“破烂”较劲。
  原来圈子里的朋友们也都不懂异能界的事，因此当孙珂打算学习这类东西时，着实走了不少弯路。
  起初她从几个朋友介绍的“大师”那里买了一堆道具回来，钱没少花，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骗人的玩意——就算那些人有本领，可谁愿意把吃饭的家伙卖给她呢？
  这种事是孙珂搬出家庭身份来压都没用的，毕竟明面上官员不可能去承认这类“封建迷信‘的存在。
  后来孙珂只能求助于褚老，后者听闻她的决定，倒也没有阻拦，终于给了她一个联络方式——孙珂这才发现…原来真正的“法器”和“道具”并不神秘，甚至能直接网购。
  面前有上了年头的瓷碗、锈迹斑斑的铁手套、二十多枚黄色法箓、一柄桃木剑、两枚玉佩。
  它们的作用和使用方式都写在了纸条上，楼婷如今颇有些按捺不住，和小孩子拿到弹弓后想要一展身手的心情差不多，但真让她一个人去找个鬼屋什么的…又完全不敢。
  孙珂的勇气，和身旁人的数量呈正比。
  “百年雷击桃木，针对阴鬼…”
  她拿着三尺桃木剑，胡乱挥舞两下，幻想着自己潇洒击碎鬼影的样子，正发愣间，电话声忽然响起，吓的她一哆嗦——仔细看一眼来电，她轻咳一声，声音粗了不少：“喂？昂，在家呢。不行不行，这段时间忙着呢！”
  站起来，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她溜达到梳妆镜前，有些小女生似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，嘴上却故作粗犷道：“东京有个鸡儿玩的？你们去了还不是跑银座一逛一整天？老娘上次去了腿都快走断了，快拉倒吧！”
  “迪士尼？可饶了我吧…你看我像是喜欢米老鼠的人么？”
  翻了个白眼，孙珂掐着腰，一副大姐头的样子：“这样，我让菲菲跟你们去，她反正最近闲的慌，全日空头等舱她肯定给你们包了…就这样啊，老娘最近真的忙，等你们回来再约！”
  挂掉电话，她呼了口气，往沙发上那个比真人还大的玩具熊怀里一靠。结果手机又传来提示，母亲方岚发来的信息，孙珂扫了一眼，皱着眉忽略掉，没有回复。
  没几分钟，第二、第三条消息让屏幕亮起，她叹了口气，拿起来回了条语音：“这边朋友们聚会太多，忙，不回去了。”
  她连“妈”都没有说，足见关系有多冷淡。
  实际上孙珂只有过年那五天是和父母在一起的，更多的是为了在长辈面前维持一个“乖乖女”的形象而已，初三一过便离开了大院，自己继续一个人住在这里。
  父亲整天忙于工作，回到家也永远板着脸；母亲的公司也很忙，这夫妻俩都是好强的性子，靠政治婚姻结合的结果，就是夫妇俩至今只能维持表面功夫。这种家庭环境下，孙珂自幼受到的影响非常大。
  在朋友们面前，她胜负心重，永远一副不服输的强势模样。面对父母时，更构筑了一副冰冷沉重的保护壳，永远冷眼相对。
  但一个人在卧室时，她会穿粉色少女系睡衣，梳妆镜也是公主风，床上摆着柔软的玩具熊——她会看个电视剧哭的用一卷卫生纸，也会抱着pad看一下午动漫傻乐不已。
  衣柜里永远是偏中性的衣服，皮靴夹克棒球帽塞满。旁边一玻璃柜克罗心哥特风银饰，还有一抽屉各式各样的纹身贴。
  很酷吗？但她其实并不喜欢。
  孙珂没有放下手机，因为那边不出意外，很快就打来大段文字。她愈发不耐，干脆发了条语音：“你们忙的时候没空理我，现在我忙的时候就一定要顾得上你们？凭什么？我这有我想做的事，大家各自为自己愿意做的事奋斗，多好？”
  烦闷的把手机往床上一扔，她气呼呼的喝光了剩下的可乐，望着窗户下方那灯火通明的三环路发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