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都爱马文才_分卷阅读_291
作者:祈祷君      更新:2020-07-30 19:16      字数:3931
  到了县衙,梁山伯来不及打量衙门,就被主簿一干人等拥到了后堂,换上了带来的官服,又按照接任的程序,向杨勉他们印证过了自己的任命状、官印和太守府出具的路引等物。
  祝英台在这个过程中全程陪同,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无聊的坐在下面,现在也没人管的上她。
  但很快地,她的注意力就被一件东西吸引了。
  鄞县只是个普通的县,现在又不是后世,瓷器不入民间,自然也没有什么精美的瓷器之类的东西,大部分用的都是陶器。
  但这个县衙倒挺讲究,给县令准备的用物是一套结实的锡器。
  这锡壶和锡杯都不算什么造型精美的,就是个用器,但也擦得锃亮。比起陶碗陶杯,这样的东西自然更符合县令的身份。
  祝英台见没人注意,拿起装着茶汤的锡壶,仔细看了起来。
  ***
  选拔已经过去了好几天,“天子门生”的身份也已经传入了会稽郡上下的耳中中。
  马文才那篇文虽然在士族中颇有争议,但自东汉以来,士族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废人言,否则也没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狂生出现,大部分人看过那篇抄送来的策论后也就是嗤为“哗众取宠”罢了,还有更多的纨绔子弟是连那篇策论都看不懂,更别说能从其中看出什么悖逆之处。
  作为五位天子门生中的一位,虞舫本应该风光无限,可这几天他却焦头烂额,和褚向被人当面硬顶不同,这几天学馆中传遍了他的文是提前捉刀的言论。
  这种东西若是明面上说出来还好辩驳,偏偏没人在他面前说,可私底下到处都在议论,防民之口甚于防川,他又不能和褚向一样跳出来重新写一次,只能窝窝囊囊地躲着人走。
  在这个时候,他就恨不得能听到其他人倒霉的事情,好安慰他烦躁不堪的内心,所以一直注意着其他四个人的情况。
  很快的,底下看着马文才的人就传来了个好消息。
  马文才不知道怎么惹了祝家庄的那位少主。
  听山下别院的人说,那祝少主带着几个人匆匆过来,和别院里的马文才一行人打了起来。
  第221章 泼天富贵
  祝英楼接到家中的信函, 说是马家那边隐约透露出不想继续结亲的念头,当时就气得掀了桌案。
  当初写信到他们祝家庄的是马家,几次想要提亲的也是他们马家, 他娘担心马文才的前程不好耽误了英台,没有立刻应下是不假, 可是后来人也送去会稽学馆了,怎么说也算不敷衍了吧?
  这两边的家属都互相见过了,甚至连纳采、问名、纳吉都过了, 这时候要说不结亲?
  一想到自己妹妹在会稽学馆里跟马文才同居一室那么久,甚至还一起千里迢迢去了江北,现在马家犹豫了, 祝英楼连一刻都坐不住,带着几个随从就杀来了会稽山。
  他也知道褚向在会稽学馆里, 如果直接冲进学馆找人会引起他的注意, 原本只打算悄悄到了山下别院叫人去喊马文才来, 听听他们家犹豫的原因,谁料刚到了别院, 就让他看到怒不可遏地一幕!
  那个马文才的侍卫, 正倚在门前和他妹妹身边的婢女半夏调笑?
  无论马文才的侍卫是断袖之癖还是半夏的性别被暴露了,这都是让祝英楼气炸了的事情。
  你他娘的不愿意娶我们家姑娘,那还勾搭我们家姑娘身边的人做什么?
  祝英楼怒气上头之下, 便指挥了身边的部曲去教训惊雷一顿。
  马文才四个随从,都是曾在裴家庄园训练过的,皆有本领。
  疾风能飞檐走壁, 细雨会乔装改扮,惊雷擅拳脚功夫,追电骑术惊人。
  惊雷又不是笨蛋,见祝英楼来了,又上来就动手,再一看旁边的半夏,哪里还能不明白为什么,连吭都不吭一声,也不替自己辩解。
  他近身功夫不弱,自保还是能的,祝英楼身边的部曲也怕出事没动兵刃,两边缠斗了一会儿,等马文才带着疾风细雨过来,看到的就是惊雷被压着打的一幕。
  马文才莫名其妙又重蹈上辈子的覆辙,也窝着一肚子火,当即就让身边的侍卫们去救下惊雷,其他几人和惊雷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同寻常,他们见惊雷吃了亏,援手时就存了替他出气的心思,于是乎双方打成了一团。
  这其中最害怕的就是半夏,从看到祝英楼来的那一刻起,她就已经软倒在地。
  如果按照这位祝家少主的脾气,她那主子若没有嫁了马文才,她这条命就肯定是没了。
  两边打成一团,两边的主子也没有闲着。
  祝英楼看到马文才到了,当即一拳朝着他胸前过去,厉声喝道:“马文才,我们家被劫的几艘运铁船,是不是你们所为?”
  马文才一晃神避过祝英楼的拳头,冷然道: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
  他恨极了祝家庄用“套牢”的办法将他捆到一条注定会沉的船上,对着祝英楼一丝好感都无。
  “你可知那些铁并不是我家所用?莫说少了几船,就是少了几十斤,都会有人来过问?!”
  祝英楼见他居然这般神色,真是生吃了他的心都有。
  “如今莫名其妙被劫了几船的铁,要是褚家问起来,我就说马家已经和裴家联手了,你猜会如何?”
  “不会如何。”他嗤道:“若你一意要将我们家拖下水,我就索性将所有事都抖出去,看看是褚家和祝家完蛋,还是我们家完蛋。”
  “你!”
  祝英楼气结。
  两人唇枪舌剑,两人的部曲也都分出了胜负,看着自己带来的四五个随从人人挂彩,祝英楼面子上实在挂不住,黑着脸斥道:
  “连一个人都擒不住,要你们有何用?回去后都去领罚!”
  那几个人听了祝英楼的话,皆是浑身一颤,显然是怕的要命,可是还是不得不跪下来称是。
  “少主要摆威风,何不去自己家中摆,又何必在我面前教训家人?”
  马文才赢了,却也一点都不高兴。
  “我这别院又不是什么隐蔽之处,少主就不怕隔墙有耳么?”
  “马文才,你跟我过来。”
  祝英楼见马文才不以为然,神色更厉:“你要不想你我两家鱼死网破,就‘请’借一步说话!”
  见他连鱼死网破都说出来了,马文才方才动容,吩咐了几个侍卫在外面守着,跟着祝英楼进了内室。
  到了内室,祝英楼踱着步子,有些烦躁地问他:“我不明白,是你家先写信来问我家九娘的事,又为何一副后悔了的样子?你家来信之时,你我两人可素不相识,总不能说是我祝家骗你!”
  “你说什么?是我家先去的信?”
  马文才大骇。
  “什么时候?怎么可能?”
  “这种事情,难道我还能作假?!”
  祝英楼奇道:“就是因为你父母写信去了我家,打听九娘的事情,我家才将英台送来读书。你既与英台莫逆之交,你家中又过了三礼,这时不愿和我家结亲,难道是想结仇吗?”
  马文才原本以为祝英楼是为了封他的口,才促成两家的亲事,自然是恨极了祝家拖他下水,如今听说父母求亲还在他来会稽学馆之前,一时间如坠冰窟,后背冷汗淋漓。
  “我上辈子是两年后才和祝家结亲。那时候我在国子监并不出众,和祝家结亲算是门好亲事……”
  马文才突然领会到一件可怕的事情。
  “但吴兴离上虞何等远,我又没有来过会稽学馆,上辈子我家是如何与祝家有了干系?”
  在此之前,他是抱着要娶了祝英台再休了她的心结才来的会稽学馆,对于这些旧事是不愿想,也不敢多想。
  现在想来,难道他家早就已经入了局,只是不自知罢了?
  上辈子的祝家,或许和这辈子一般也深陷泥潭,两年后的祝家只会陷得更甚,娶了祝英台,马家能有什么好果子?
  祝英台一头撞死在梁山伯的墓碑上,说不定还是救了马家上下满门。
  祝英楼见马文才默然不语,可鼻尖、额头都是汗,显然内心绝不平静,也不知道这般善断狠辣的少年为何会吓成这样,只以为他被祝家背后的浑水吓到了,难得放软了语气解释。
  “我家虽为褚家做事,却没有效忠褚家。褚向也不是褚家扶持成事之人,我们并不惧怕褚家日后会将祝家如何,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衷,不得不为他们做事罢了。”
  祝英楼说,“士族惯例,若有罪责,罪不及外嫁女,你要是担心祝家庄日后出事会连累马家,大可不必。”
  “褚向不是褚家扶持之人,那谁是?”
  马文才抓住了祝英楼话中的重点,“是临川王?还是元魏的萧宝夤?”
  他看着祝英楼,摇头道:“不,不会是他们。临川王贪婪成性,褚家就算还没败落,连祝家带褚家那点身家根本都打动不了他,别说帮着成事,先满足他那无休无止的欲望就能将你们拖死……”
  马文才沉着脸。
  “萧宝夤也不可能。褚皇后再怎么手眼通天,也不可能在建康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和魏国人互通有无,此人必是在建康之中,位高权重,又和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……”
  “更重要的是,这人深得皇帝信任,哪怕和褚家这样的人家来往,也不会让皇帝心生忌惮。”
  祝英楼听着马文才的分析,嘴唇几番翕动,似是想要反驳,可最后都化为了一声长叹。
  “你说的没错。”
  祝英楼颓然道:“那人确实是在建康。”
  “马文才,既然都到了这一步,我也不瞒你。我们家欲嫁于你的九娘,就是你的同窗、我祝家的小郎祝英台。”
  祝英楼话说完,正等着马文才大吃一惊,却见后者只蹙着眉,一丝震动都没有,心中一个推测油然而出。
  “你早就知道英台是女人?!”
  见马文才没有反驳,祝英楼抄起手边的砚台就向马文才砸了过去。
  砚台从马文才身边扫过,落于地上,发出哐当一声巨响。
  “你都知道英台是女人,还和她同居一室过,居然不肯负责?!”
  这个衣冠禽兽!!
  “我对祝英台,一直是以礼相待。”
  马文才见今天肯定是绕不过这个亲事去了,索性认了此事。
  “你若因此让我负责,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?祝家同意祝英台和我同住一室,难道之前不知道我是个男人吗?”
  “你怪我不肯负责,我还没说你们祝家故意讹上我呢!”
  祝英楼被马文才的无赖气得额头一阵炸痛,感情上想找来几百刀斧手将马文才剁成肉泥算了,理智上又知道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。
  两种情感互相拉扯,憋得祝英楼突然仰头一阵长啸!
  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  祝、马两家的部曲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都吃了一惊,纷纷涌入内室之中。
  “都出去!”
  马文才也寒着脸,转过头来,眼神像刀子一样逼人。
  “没喊你们的时候,谁也不准进来!”
  众人被马文才的眼神骇得心惊肉跳,再见祝英楼没说话,只能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