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!(穿书) 第121节
作者:痒痒鼠      更新:2021-08-12 00:44      字数:5988
  傍晚时分,饭后散步休息,欣赏大海落日的欢乐时光,徐景珩听太~祖皇帝、皇上,鬼鬼们吵吵闹闹的,刚领着皇上起身进去船舱,刺客从海里冒出来。
  皇上的龙舟自然不是好接近的,皇上遥遥看到,刺客身穿鱼靠浑身轻便,轻功也都好,在巡逻舰上将士们的围杀下,不顾生死冲上来……护卫舰上的将士分成三排,新制造的六连发弓~弩乱箭齐发,遮住晚霞,密不透风,不一会儿海面上就红了一片。
  皇上看着,突然心生一个主意,左腿就要迈出去船舱,心里警铃大作,一转头,看到徐景珩严厉的目光。
  这还是徐景珩第一次对他如此严厉。皇上自知刚刚的主意虽好,但徐景珩一定不会答应。可他到底是被千宠万宠长大,不服又委屈。
  徐景珩没有说话,沉默地牵着皇上的手进去里舱,皇上的眼泪就冒出来,等到了里舱平时皇上学习地方,发现徐景珩还在生气,立马“哇哇”地嚎起来,嚎的那个愤怒。
  徐景珩:“???”这是先下手为强,恶人先告状?果然就发现唐伯虎、奥斯曼老师、西班牙老师……都特不认同地看他,特心疼地看皇上。
  就见皇上的泪珠子下大雨一般,大颗大颗地掉在紫檀木地板上,落下一颗颗泪花儿,一颗一颗全是对他的控诉。徐景珩哭笑不得:“皇上今儿的大字还没写。”
  皇上的哭声一顿,接着嚎,更响亮。
  “皇上先写大字。”徐景珩给皇上擦眼泪,带着他洗脸净手、焚香、坐到书桌前。皇上不能继续嚎了,鼻子一抽一抽的,眼里还带着水雾,那小样儿,叫人看一眼就想疼着护着。
  奈何徐景珩就是铁石心肠,无视几位老师瞪他的目光,坐在另外一张书桌上,提笔,也开始写大字。
  皇上一看,真委屈了。无他,皇上学习琴棋书画十八般技艺,各家武功,学什么都挺好,就是对于练字一项,忒不灵光。可是徐景珩就是监督他练字,一天不练被发现,就“提醒”一句。皇上最怕徐景珩的“提醒”,今儿徐景珩还主动陪他练字,他就更排斥。
  就感觉,徐景珩不是疼他,是疼他的大字。皇上小脾气上来,下笔的时候,那全落在笔端,要不说“字如其人”?
  “秘书监检校侍中钜鹿郡公臣魏徵奉敕撰,维贞观六年孟夏之月,皇帝避暑乎九成之宫……”一篇欧阳询《九成宫醴泉铭》,皇上写了大半年,徐景珩每次都说有进步,可就是不合格。皇上憋气啊,就感觉那一笔一划,一撇一捺,都是他委屈的控诉。
  皇上不知不觉地,将他的情绪诉之于笔端,完全忘记“净心”这一条,待一篇文章临摹完,皇上蓦然惊醒,一看自己这翘胳膊拉腿的狗爬大字,赶紧补救。
  老师们瞧着皇上“聪明”的小样儿,赶紧给打掩护。鬼鬼们瞧着皇上紧张的模样,偷偷瞄徐景珩一眼,偷偷地换一张宣纸,重新开始写……想笑不敢笑。
  宽敞明亮的舱房里安静无声,众人的呼吸都轻又轻。老师们各自看书或者写大字。鬼鬼们大着胆子去看徐景珩练字,乍一看,自成一家,和他的人一样,和历代书法名家的字都不一样;再一看,平和的笔锋下深藏某种锋芒,却是谁也不敢深入去看,赶紧避开。
  皇上瞄一眼,发现徐景珩沉浸在书法中,受其感染,好似一颗心也静下来,慢慢地下笔流畅起来。
  一篇大字写完,皇上满意又后怕,鼓着腮帮子吹干,拿给徐景珩检查。
  徐景珩也恰好收笔,瞧着皇上捧着大字,站在一边乖乖巧巧的模样,眉眼温润。拿着这五张宣纸挨个字看一遍,大体明白一二。
  “世人都认为学书法,必须临摹字帖,虽然刻板,可有一定的道理。不学字帖的大字,再好,也透着‘江湖气、野狐禅’的味道,这不是说,其字不好,而是缺乏修为浸润。”
  “这个‘德’字,左半边上松下紧,右半边上紧下松,此乃反差和对比,以及整体布局。看字的人,能明显感觉到心字上方空白很多,跟左上角的笔画密集形成对比……”
  徐景珩细细地分享,为何人都说书法里有“雄山峻岭、龙飞凤舞”。造险,书法里的高级技巧,通过笔画的位置调整来做到。比如“宣”,宝盖头的点,以及其下的中宫部分整体右移,形成左松右紧的效果。
  还拿出一个工部新出的放大镜和尺子,示意皇上去看:“大概纵向中心线,在整体的最舒服的位置。
  因为人的视线是从左到右,从上到下。这样设计字体,符合人的视觉路线,也就符合美的标准,沿着视觉路线从简单到复杂,左收右放、移位增险……”
  他站到皇上身后,握住皇上的手,写下“光、克、元、也、官、带……”,写的很慢,带着皇上慢慢体会,字里行间的结构变化、笔锋停顿等等安排。
  “有些字,好看,但是太常见的好看,四平八稳,重心几乎都在中间部分,这是‘字’,不是‘书法’。《九成宫》有不少字受到隶书的影响,以横、竖代点,宝盖儿的左‘点’用短短的一竖,带有竖弯钩笔画的字,其竖弯钩几乎完全照搬魏晋隶书……”
  皇上认真地听着,全副身心都放到右手,感受笔画间到起转承合,一幅字整体布局出来的美——
  这些道理,皇上以前都学习过,可每次都只记住,记不到心里去,这次可算是明白什么是“大道至简”,最朴素的原理最是有道理。
  皇上的大眼睛亮亮的:“我知道,写大字,和豹房的营建,谱曲子画画儿一样,对称重心稳重是最简单的形式美,平正但无奇。不对称但重心依然稳,险绝;局部不对称整体对称重心很稳,复归平正。”
  “皇上说得对。楷书是书法其他字体的基础,楷书乍一看平淡无奇,仔细一看每个笔画都有点不同,称得上欹测多变……时间不早,皇上休息一会儿,准备洗漱。”
  这么一会儿功夫,天色已经黑下来,舱房里烛台上都燃起蜡烛,皇上一看徐景珩去净手,准备出去,赶紧把自己刚刚藏起来的那副字拿出来,脑袋勾到胸口。
  徐景珩接过来一看:“!!!”“……皇上写的很好。”皇上赶紧调动全身小细胞,一起表达“我错了,我知道错了”的小样儿。
  徐景珩忍住笑:“皇上的这幅字,非常好。臣需要仔细揣摩。明天和皇上讲解。”说着话,他转身离开,手里还拿着那五页纸。
  皇上:“!!!”皇上着急啊。皇上的本意,是告诉徐景珩,我错了,我不该有“故意受伤,进而大开杀戒”的想法。可是徐景珩不按套路来,直接走了,还把他的狗爪子字拿走了!
  皇上呆呆地看着徐景珩的背影,消失在舱房门口,玉色的袍袖涌起一道云层……眼睛瞪大,溜儿圆。
  唐伯虎安慰皇上:“皇上,指挥使说好,那就是好,皇上莫担心。”
  西班牙老师哄着皇上:“皇上的字非常好,非常妙,大明第一的好。”
  奥斯曼老师说:“指挥使疼皇上,认真教学,我等围观,受益良多。皇上加油。”
  鬼鬼们也说,皇上的字非常好,工整清晰,运笔有力,慢慢练习必成大家。还说我们做皇帝的不当书法家,不用着急书法……
  皇上越听越凌乱,脑袋里两个小人打架,一个励志:“明早起来多看书法书,从明天起,不对,从此刻起,多多练字。”一个伤心:“徐景珩果然不疼他了,就疼大字。”
  皇上吸吸鼻子,徐景珩的小厮来收徐景珩的字,皇上看一眼小厮,又看到门口有侍卫等候,立马回神——刺客!
  侍卫们已经处理好刺客,船上和海面也都清理干净,射出的箭也都尽可能地回收,活捉的四个活口也在审理中,皇上听完汇报,大体明白,这就是一个试探,今晚上,或者说,在他到达南京的这些天晚上,才是重点。
  皇上拔腿就去找徐景珩。
  当初那个利用宁王后裔试探他的,擅长易容的山门中人,青衫客叔叔要审问,皇上就没杀,此刻皇上要去问青衫客叔叔,有没有山门中人也参与这波行刺,他们会不会对徐景珩出手。
  而且绯衣门主叔叔回来后,除了和青衫客叔叔一起研究徐景珩的用药,好像也在商量什么事情,皇上总觉得怪怪的—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。绯衣门主叔叔说,那些人因为不满那些女子喜欢徐景珩,才要杀他,皇上突然发现不对劲。
  为了钱财拼命的人比比皆是,为了喜欢不喜欢拼命的人,皇上没听过没见过。皇上几个飞跃就来到四层舱房,果然就发现红衣侠、绯衣门主、青衫客、文老先生,都在徐景珩的舱房——胖娃娃也不在奶娘的怀里,应该是红衣侠自己抱着。
  皇上也没声张,回来五层舱房的小书房,把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汇总,再次思考。又收到安南发来的消息,毛伯温说,暂时没找到黎家皇族的后人,血缘最近的是一个外孙,身份还不确定。
  莫登庸和党羽当初伪造禅位御诏,迫使黎家皇族禅位,还逼迫皇帝和皇太后自尽,几乎是赶尽杀绝。
  黎家宗室的人说,皇太后自尽前曾诅咒:“莫登庸杀尽黎氏子孙,他日莫氏也会被杀尽!”黎家宗室的人,都要求处死莫登庸极其党羽。
  皇上看完后表示明白,吩咐张佐按照他的意思给回信。
  又看到余庆的来信,说内阁六部有关于大明环境治理,海上垃圾管理等等事情,要求东西厂配合,说他们忙不过来。皇上想起徐景珩说“他们会因为留守而同命相怜”,眉眼弯弯地笑。
  皇上忙到熄灯时分,快速地洗个澡,换亵衣亵裤,拖着鞋子就跑来挤徐景珩。
  “朱载垣害怕。”皇上振振有词,话还没说完,人就钻到床上,躺得忒端正。徐景珩刚洗完澡,正在舱房的窗户边看夜色下的大海,听到皇上这赖皮的模样,不由地笑。
  大海风平浪静,龙舟队伍缓慢南下。夜半时分,果然有人前来,粗略估计有一百人,前面开道送死的,中间护卫的,后面专门行刺的……用毒气的,用暗器的,还有人吹笛子导致海里的海蛇都爬上来……
  灯火辉煌下,火把“噼啪”地响,就看到双方都是烟雾弥漫,防止误伤,两侧护卫舰和巡逻舰的侍卫们结阵,一排排火箭射出去,一个个尸体落下来。
  笛声越发急促,满龙舟上的海蛇,茫茫然地摇晃着细长的身躯,在甲板上无头苍蝇一般。
  侍卫里有人一声长啸,打断笛声。海蛇们怒而反噬,皇上一看刺客拼命杀海蛇,忍不住大喊一声:“退回去。”
  侍卫里的人听到皇上的声音,又是一声长啸,海蛇齐齐退回海里。
  这般景象,亏得是侍卫们久经战场,兴王、唐伯虎、严世蕃、杨博等等人,脸都吓白了。皇上举着工部新出的望远镜从圆窗户里看,刺客里有人因为他的声音方向,注意到他的视线,愤怒大喝:“皇上果然仁慈。可是皇上对畜生仁慈,对自己的子民不仁慈!”
  皇上:“!!!”皇上顾不得生气,一把拉住徐景珩蹲下——刺客因为他的视线判断他的大致位置,满天的暗器都朝他打来,给隔壁舱房的文老先生一扇子扇回去。
  意识到自己果然是经验不足,皇上跟着徐景珩穿衣服,出来舱房,乖乖地不动手。
  天还没黑的时候,二十个刺客,死了十六个,四个自杀都不成功,这样的实力,只是一个试探。如今的实力,估计也不是真本事。皇上对大明隐藏的深山老林高手们,不敢有任何的低估。
  对方有人看到他的身影,苦于周围高手如云,接近不了,又喊话:“皇上……”他想喊“皇上你想做秦始皇吗?皇上!秦始皇横扫六国何等威风,皇上横扫大明何等威风,今日吾等冒死前来,荆轲死谏皇上!”叫一只火铳打中咽喉,当时死亡。
  皇上大约明白他的喊话,白天的审讯记录里都有。皇上告诉自己不气不气,只担心荆轲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。
  秦始皇那个暴君,和他比?皇上觉得,这些人的脑袋坏掉了。
  幸亏侍卫们没有单打独斗,虽然有受伤,但没有死亡。一共一百五十个刺客,跑了二十五个,死了九十九个,活捉二十六个。
  皇上心疼自己的将士们,吩咐下去:“如果能要赎金,就要赎金,拿了赎金给个全尸。不能要赎金,审讯完,统统砍头示众。”
  一觉醒来,皇上本是心情变好。可是皇上忽然发现,大明人,好像,真的开始推崇秦始皇?
  这是哪门子的歪风邪道?
  秦始皇在历史书上,在汉唐宋元明人的心里,一直都是暴君的形象——穷天下之资财奉一人之私欲也。
  皇上派人出去打听,就是这两天刮起来的邪风,好在就那一小撮人脑袋坏掉了,大明的读书人还是有基本的判断的。
  可皇上还是气啊。
  可皇上一路南下,发现歪风越刮越大,有沿海的老百姓也跟着说,皇上一统南海,将来再一统蒙古塞外,就和秦始皇当年一样。皇上懵。
  那最应该夸的,不是元太~祖忽必烈?皇上赶紧示意淮北的地方官,想办法转移老百姓的注意力。
  龙舟到了淮北,皇上一面忙着接见地方官、总兵、治河官、盐官、镇守太监……忙得脚不占地,蒋冕和毛纪到来,皇上顾不得多说,拉着他们都来帮忙。
  过了淮北就是苏州,皇上了解到老百姓推崇秦始皇的心态后,更是担心江南沿海的情况。好不容易有空一会儿,发现徐景珩比他还忙,天天下龙舟和老朋友们聚会!
  “不许喝醉酒!”皇上气得大喊,
  半醉·徐景珩拉着皇上躺甲板上,看星星:“皇上最近看《塞尔柱诗歌》,喜欢吗?”
  “喜欢。苏丹·维列德用土耳其语写诗,还是用民间口头的形式,和大明的民歌一样好听。喝酒不对。”
  “那皇上看《君主论》,喜欢吗?”
  “喜欢。《君主论》和《论李维罗马史》都喜欢。马基雅维利好好,佛罗伦萨也好好。醉酒更不对。”
  “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银行,有很多独到之处。希望江南,能走到那一天。”
  “当然可以。‘我希望一个处境卑下的人,不要认为,胆敢讨论高贵的朝廷和制定关于它的准则是一件放肆的事情。因为有些人为了了解山峰和其他高处的特点,就按照地图使自己置身于低处,而为了了解平原的地貌,反而爬得越高……”
  皇上坐起来,摇头晃脑地背诵一段《君主论》。末了,一按徐景珩的鼻子,气呼呼地来一句:“不许再醉酒~~~~”
  徐景珩安静听着,接过来醒酒汤捏鼻子喝完,眼见皇上胖乎乎的,活力满满的模样,又想起当年的先皇。
  先皇和皇上都是同样地认为,他们是皇帝,他们也是一个大明人——要准确理解国民的性质,一个人就必须成为统治者,而要准确理解统治者的性质,他则要变成国民中的一员。
  先皇失败。
  皇上会成功。
  “这本书在意大利还没有正式印刷。马基雅维利的身体情况并不好,很可能……就在今年。”
  皇上:“!!!”
  “‘一人治天下,不以天下奉一人也。……盖以官行其义,不以利冒其官也。’这是华夏儒家的君臣民文化。那皇上知道,为什么汉太~祖刘邦能做皇帝?”
  “古波斯的穆阿威叶、古罗马的屋大维、大汉的刘邦、大唐的李世民……都是马基雅维利提到的那样的政治家。先秦和秦国之所以失败,因为法家思想和儒家思想不同,“君主之下皆升斗”,严苛的君主私法,不讲道德伦理,不讲教育……
  但他们还不会伪装美化,将大实话公之于众,奖励耕战,奉行军国主义信条……造成‘国势危弱而无辅无援,孤立无亲而救败无方……’二世而亡。”
  秦王后,是英雄时代,也是唯利是图、急功近利,到处生死搏斗、尔虞我诈的时代。所以项羽不能做皇帝,老流氓刘邦做皇帝。刘邦做皇帝后,顿悟“马上得天下,不能马上治天下”,所以大汉有四百年。
  徐景珩眉眼全是笑意:“皇上说得很好,《君主论》的很多道理,先人都有实践。”
  皇上耍赖:“知道~~知道~~秘而不宣。”
  徐景珩目光从星星上移开,看向皇上脖子上的红石头,状似不经意地问:“……秦始皇焚书坑儒,坑的其实是墨家的书籍?”
  咳咳咳,咳咳咳。汉朝的皇帝们一起咳嗽。秦朝的皇帝还是都不吱声,其他皇帝们一起哑巴。
  徐景珩叹气:“先秦法家,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私法,臣民皆是君主私法下的工具。大明要重视律法,不知道该把利益对象改为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