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有雪 第62节
作者:纵虎嗅花      更新:2023-02-08 02:55      字数:4001
  “一个月吧,开学不耽误您卖书。”
  贺图南这事早和老徐商量过,老徐听他的,贺图南天生是经商的头脑,他婉拒了爷爷,不愿回去住。因为没告诉爷爷租房住址,惹得老人又是一顿气。
  黄昏时分,贺图南才风尘仆仆回来。
  他买了点卤菜,香喷喷的,在过道里迎上展颜,她正系围裙,见了他,心口又跳个不停,她没说话,只用眼睛看他。
  楼道昏暗,无论早晚都亮着浑浊的灯,两旁堆满杂物,纸箱子,塑料桶,半自动洗衣机,并排走两人都费劲。
  她觉得她看不清贺图南的表情。
  他说:“老徐是状元,我没考过他,少两分。”
  展颜喉咙狠狠哽了下,她知道,他肯定很遗憾,他高二开始很少在徐牧远之下,高三寒假他还是第一。
  “那,那,不影响你报的志愿吧?”展颜好半天才说出话。
  贺图南笑笑:“当然不影响,饿了吧?我做饭。”
  厨房是公用的,要排队。
  展颜把他往屋里推:“我做,我下去买肉!”她把卤菜接过来,刚进屋,就又抱住了他,她心疼他,她替他委屈,她完全忘了徐牧远,甚至有些恼他,抢走了贺图南的状元。
  她觉得她该安慰他,但不知道说什么,就用身体。
  贺图南对展颜现在动手动脚,很头疼,天气热,他一身酸汗,他自己不在乎脏,但不能熏着她。
  “颜颜!”他推开她,平复下呼吸,说,“我们都大了,不是小孩子,你不能有事没事就抱着我,你怎么越过越回去了?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习惯。”
  她仰头看他:“你是不是难过?没考第一。”
  贺图南在水盆里洗了手,拿毛巾绞着:“多少有点吧,高考很重要但以后路长着呢,也不是说一次高考就决定一辈子了,对吧?”
  展颜心里茫茫的,贺图南走过来,说:“颜颜,你也是,学习尽力了就好,你看你,我真担心一年后你要紧张成什么样儿。”
  他跟她说话,完全是兄长做派了。
  展颜听得不舒服,她察觉得出来,他说这话的语气,非常徐牧远,很端方很正经,她不高兴,从抽屉里拿钱,扭头出去买肉。
  贺图南要跟她一起,她跑了。
  他跟在她后头,看她挑肉,跟人讲价。
  “你这肉都不新鲜了,过夜怎么卖啊?这样吧,我都要了,你留我个整头。”
  “哪不新鲜了?你瞧,多漂亮的后腿!这刚送来的,小美女!你要是喊声哥哥,我倒能给你便宜点儿!”卖猪肉的跟她开玩笑。
  贺图南把她一把拽身后,展颜险些跌倒。
  她见他又什么事都管着了,气鼓鼓的,钱往他身上一丢,先跑上了楼。
  水房里只一个妇女在洗碗,她端着菜盆,在旁边洗葱洗辣椒。
  妇女什么时候走的,她不知道。
  背后忽然有双手抱住了她,展颜尖叫,盆丢了,菜也翻了。
  “别叫,别叫,”男人捂住她嘴,把她往旁边公厕拖,展颜乱扑腾起来,她脚蹬到墙,拼了命一挣,从男人掌下逃开,连人长什么样也没看见,飞奔回屋。
  她心快跳出来,人傻片刻,贺图南敲门时,剧烈抖索了下。
  “颜颜?”
  展颜开了门,她脸通红,刚才激烈挣扎闹的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贺图南发现她异样。
  展颜摇头,贺图南见她裙子皱了,领口那,纽扣掉了一枚,雪白肌肤隐隐透着,有几道红印。
  他立刻把她拽眼前查看,问:“到底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吗?”
  展颜以为自己会吓哭的,她没有,只把他手拿开:“你不要碰我。”
  贺图南略显急躁:“你怎么回事?刚一声不说跑了,是不是有人……”他脸倏地胀起来,“谁,你告诉我是谁?”他晃她肩膀,逼她开口。
  展颜闷闷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:“没看清。”
  太阳穴那猛地窜过去一阵疼痛,他就知道,她容易出事,她太漂亮了,他自己都不好多看她,颜颜大了,还是细细的腰肢,笔直的腿,可她屁股不知什么时候丰腴起来了,肩背薄薄的,更衬得胸脯挺翘,她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,不知不觉,在眼皮子底下就长成了。
  “我再找新房子,不住这了。”贺图南说,他觉得自己太蠢了,他怎么就贪图便宜,找了这么个地方,这儿人太杂,人心也不可测,什么牛鬼蛇神都有,她要是再出事,他只能去死。
  展颜下意识不肯:“要去哪儿?还有更便宜的吗?”
  “安全第一,我明天就去找,尽快离开这儿。”
  “你有钱吗?”她看着他黑了的皮肤,变硬了的骨骼,知道他很累,一天天往外跑,她呢,却只能坐这儿等他,悬着一颗心,她温书都不能集中。
  他一回来,她高兴地要死,他一走,她对着地上那张凉席都要愣很久。
  “你不要管钱的事,坐着吧,别害怕,我去做饭。”贺图南把门从外头带上,这顿饭,她吃得寡言少语。
  “你这样,我像个废人,你连饭都不让我做,我没那么娇气,我是乡下人,什么都会。”她连香喷喷的卤菜,都没兴趣吃了。
  贺图南声音柔和下来:“换个地方住,我就让你做,行不行?”
  展颜不响,把他脱掉的短袖,泡在了盆里。
  她搓揉了几下,等起身,才发现贺图南歪椅子上睡着了。
  展颜不禁弯腰,她凝视着他,他黑了许多,所以耳垂那的小褐痣也跟着不显了,眉目倒和以前一样,很英俊,可他不像个少年了,真奇怪,好像昨天还不是这个样子,今天就变了,肌肤看上去硬硬的,坚不可摧,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就褪去了青涩,像个……男人,展颜脑子里冒出个词,她脸也跟着一热。
  贺图南呼吸均匀,他睡着时,睫毛格外显长,嘴唇抿着,眉心那不够舒展。
  展颜就这么一直看着他,他嘴巴上,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,他也没那么讲究了。
  她一点不觉得什么,她摸了摸他的头发,有些扎掌心。
  贺图南睡得很沉。
  她心里微微颤抖着,往下,往前,再倾了倾身体,湿热的呼吸喷到他眉心,她亲了亲那里,顺着鼻梁,她觉得他鼻子好膈,像一座秀挺的山峰。心口那窝着非常强烈的东西,几乎要喷薄出来,展颜浑身都跟着抖,一双手,不觉按在了椅子上来寻找支撑。
  她找到他的嘴唇,她不会,完全靠着本能厮磨,蹭来蹭去。
  贺图南被她弄醒了,他睡得发晕,眼皮撩开条缝,他猛得惊醒,两只眼变得清明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  “我想吻你。”展颜对上他的眼,下意识说道。她哪儿学的这个词,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  贺图南没疯,也不能疯,他霍然起身,把展颜搡开了。
  第48章
  展颜像做了错事,呆立片刻,端起盆就往外跑,贺图南跟她出去,他看着她洗,她不抬头,一遍又一遍漂短袖。
  她的内衣裤都是趁他白天出去,天气热,在屋里阴干。
  等到回屋,两人都还没说话,气氛一下变了。
  贺图南在屋里扯了个布帘子,每天晚上,她烧盆热水,在帘子后头擦洗,这时,他就在过道里站一会儿,蚊子透过腿毛也咬人的。
  展颜在灯下看自己,两腿并着,毛发油黑蜷曲,比先前茂盛,好像掩盖了一个幽深曲折的洞,她都不知道里头长什么样子了,乳/头红红的,像杏花打苞,她观察自己很久,心里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喜欢。
  等贺图南进来,她哪儿都湿漉漉的,眉眼漆黑。
  她不看他,屋里只有破电扇响,外头过道时不时有人声。
  “颜颜,”贺图南刚开口,她换了坐姿,两只白腻的胳膊搭桌上要做题,身上是件无袖棉布衫,老家的衣服,不知道怎么又掏出来穿,上面是土气碎花,腋下那挖的大,阔得很,从侧面能瞧见没穿文胸的乳,风扇一吹,那布料便贴着白的山丘起伏一阵,又离开,反复如此。
  这段时间过得太紧,争分夺秒地过,他也不知道哪里出的错。人跟人呆久了,有些东西好像就得发酵。
  他现在连看她,都得找会儿正确的方向。
  “别急着做题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  展颜垂着眼,睫毛倏地一抖,嘴抿着,她握笔不动。
  贺图南说:“你长大了,但在我心里,你还是那个小妹妹,我乐意照顾你,就像老徐一直都很爱护他小妹一样。”
  “你为什么老喜欢扯徐牧远?”展颜咬起笔,她倒不乐意地睨他一眼。
  贺图南说:“我只是打个比方,这些天,你一直跟我呆一起,可能有时你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,纯粹是青春期冲动……”
  “我不想听了,”她打断他,“我要学习。”
  “那我再说最后一句,以后,”贺图南声音很坚决,“你不能再做那样的事情。”
  “我要是做了呢?”展颜转头,她花瓣一样的嘴唇,翕动着,“你就不要我了?不管我了?”
  贺图南真想揍她一顿。
  “这是两回事。”
  “你有喜欢的女生,是不是?”展颜捏紧笔。
  贺图南抬眉,嗯了声。
  “那天我问你留不留北京,你说不知道,是你不知道人家去哪儿吧?”她一下就酸了,酸得心里冒泡,咕嘟咕嘟,全开了,脑子活络得离奇,什么相干的不相干的,都能串一起。
  她说完,又羞,又气,那他跟她算什么呢?她跟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,他干嘛多管闲事,他还要跟她住一起,好伟大呀,展颜从没此刻这么想挖苦人,以前,她一直怀疑孙晚秋哪来那么厉害的嘴,机枪似的。
  现在,她也想当机枪,扫射贺图南。
  贺图南看着她,点点头:“对,以后她在哪儿我在哪儿,你问完了吗?”
  他这么说,展颜心里更难受了,她说不出,形容不来,像走到悬崖边本来想叫人拉一把,可这人,抬脚一屁股把她给踹下去了,坠个不停。人长大了真糟糕,她为这种事喘不动气,她想霸占着他,这念头几时有的她自己也不清楚,但有了就有了,她越想越气,站起来,手一伸:
  “你还我的野鸡毛!”
  贺图南看她真是孩子气,不说话,任由她发脾气,火气发出来就好了,他一直没敢细问她被绑那几天怎么熬过来的,只在知道爸出事时,她发泄过一次,哭得像小鬼。
  展颜见他不动,愣了愣,好像意识到自己幼稚可笑,她就不说话了。
  屋里安静一会儿,贺图南把钱交给她,说:“放盒子里,你收好。”
  他都是凑够整的,就去银行存起来。
  乡下管钱的就是当家的,展颜闷闷看了眼,想说什么,贺图南坐一旁去弄习题集的事了,这件事他需要老徐,但他得先搞个目录出来。
  夜里,展颜热得睡不着,她起来解手,屋里放着贺图南买的夜壶,她每次都害臊地提了短裤赶紧拿纸壳给盖上,早晨起来时,贺图南已经把夜壶刷得干干净净,又放那儿了。
  他什么都能给她做。
  可他却喜欢别的女孩子,夜晚把她的情绪放大,那么热,她却想起一九九年的阳历年,天可真冷,三矿爷爷的毛驴车,消失在光里,她那时总担心三矿爷爷看不到路,爸的摩托车,只给他照了一段路,巧合而已。